2007年9月30日星期日

「復發」再思

明白了自己的感受、想法,更能坦誠地與神對話。

在整個患癌過程中,我不斷觀察與思考,這次經歷是為了什麼原因?神想藉此經歷要我為祂做什麼?

有一樣是肯定的--患癌,不是要我去以自身經歷去勉勵或服侍癌症病患者。在我的領受裡,患癌,是為了更新我的生命,好預備將來的服侍。因此,這次經歷,於我不像是患癌,而更像一次生命的更新,一個裝備的過程。

因此,在我的領受中,我是不會復發的,又或者,我是不會這麼快返天家的。

雖然在手術同意書中,已清楚寫明「手術後復發率50%或更高」,楊醫生也坦白地說他不能確定會否復發,他更說,如果手術後,我的肝臟再有什麼事,醫生們也不能救我,只能看著我的肝慢慢衰竭、死亡。

如果統計數字與醫生經驗是這樣說,我堅信我會是改寫這些統計數字的病人!

即或不然......即或我仍會復發......即或我真的只有五年......

我也感謝主多賜我五年生命,因為,第二次生命的生活質素,實在比以往健康時,不知好上多少倍!

仍是那句:
主不叫我死,我還有好長的日子活哪!

沒有憂慮過「復發」?

如果說,我從沒有擔心過自己會復發,我肯定是騙人。

13/9出院後數天,一種無形的感覺總縈繞心頭,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麼。靈修、禱告、讀經,似是罩上一層朦朦朧朧的陰影。我怎麼了?

朦朧間拿起了Jennifer送的《癌症之後》,翻到有關「五年存活率」及其他主題,作者楊牧谷牧師提到(大約意思):不要總是覺得第六年開始生命就危危乎;不要以五年來作現今的生活規劃......

原來我是擔心復發!肝癌的「五年存活率」是50%,即是五年後只有一半人能活下來;而膽管癌更為棘手,「五年存活率」是20%,即是五年後有八成人會死亡。

我甚至隱隱約約地有一種想法--既然只有五年生命,時間無多,這第二次的生命,我要傾力將生命燃盡。

楊牧師以過來人經驗告誡,別因為這「五年存活率」,而以為自己癌症後第五年就會復發死亡,更不要以五年來為現今生活做計劃,因為這種規劃實際包含著一種「五年後我必死」的消極心態。


放下書,明白了自己的憂慮和不正確的想法,心結解開了!心情輕鬆了!

2007年9月29日星期六

在醫院的一天

6:15am  醒來,睡得不好的我,期望快到6:30am
6:30am  病房開燈啦!刷牙、梳洗、量血壓
7:00am  早餐,一碗熱呼呼的碎肉粥,有時會有蛋花
7:15am  靈修,順序讀詩篇
7:25am  戴醫生巡房,總是很溫和有禮地說:「早晨呀蔣慧莉,今日覺得點呀?」
7:30am  在護士有空開電視前,看前一天的都市日報
7:45am  開電視啦!看「香港早晨」,很有整個城市運作起來的感覺
7:50am  楊醫生來啦!醫生們正式開始一天兩次的第一次巡房,拆abc、Ultrasound、CT、X-ray等大事,都待楊醫生來決定
9:00am  「香港早晨」沒有什麼好看了,我轉而看書、雜誌、資料
10:30am  看韓劇「商道」,平時不看電視的我竟然天天追
11:45am  午餐

12:00 - 1:00pm
探病時間,往往熱鬧非常

1:15 - 3:00pm
午睡,由於我手術後轉了去8號床走廊位,有時醒來會發現一堆醫科生站在我旁邊上課

3:00 - 5:00pm
一天中最悶的時間,電視沒什麼好看,書也看了許多,散步也散過了......等醫生巡房......

5:25pm  醫生們巡房,當然是戴醫生作先鋒,然後楊醫生才現身

6:00 - 8:00pm
探病時間 + 晚餐,比中午更熱鬧

8:00 - 9:30pm
拆鹽水架後,我能步出病房,與朋友聊得更久

9:30 - 10:10pm
看「歲月風雲」 + 刷牙準備睡覺

10:20pm  睡覺
2:30am  準時醒來,腹部傷口令我不能平躺(不能用腹肌拉自己起身),半坐臥的姿勢帶來盆骨極大壓力,必須4小時醒來一次,下床活動活動,麻痺褪去,才能回床繼續睡覺



總括來說,我每天的生活,都是等等等--等食早餐、等食午餐、等食晚餐、等人來探、等醫生巡房、等護士開電視、等睡覺、等天光......

到底有沒有做過手術?

手術前的我
放假出院兩天,25/8與哨飽陛下君臣共聚於仙跡岩,好不快哉!


手術後的我
在瑪麗醫院B3病房,8/9,手術後第10天,向來探望的黃醫師豎起V字勝利手勢。
或許,更值得拍下的,是每位來訪親友臉上驚訝的表情 :)


手術後出院回家休養的我
17/9在疑似 Office的書房,拍下此照。


前、中、後期的相片,幾乎毫無出入、精神如昔(甚至比其他同工面色更好)......

到底,Wendy有沒有做過手術呢?

2007年9月28日星期五

28天的生死歷程──特集

這出死入生的28天,神在整個過程中恩領,每一個細節祂怎樣參與,我清清楚楚地看見。

聖經提到:
「你們要以感謝為祭獻與神,又要向至高者還你的願」(詩篇50:14)

我沒有什麼可獻給神,唯獨「感謝」,因此我整理了以下40項事件,全都是超出我能力控制範圍外的事件。看了上、中、下三部的你,對這些經過一定不會陌生,但容許我藉此機會簡單的與你們重溫,每一個細節神怎樣參與:


1. 心中一直有一種「催逼感」,要做身體檢查。

2. 因為價錢昂貴而擱置體檢,偏巧8月初有體檢優惠,從而發現肝功能異常。

3. 預感患上肝癌、茫然無措之時,數位同工主動陪伴、出主意、聯絡私家醫生。

4. 得到私家醫生安排,於取得體檢報告僅僅三天後,照上腹腔超聲波。

5. 照超聲波發現肝臟內有多個陰影,立即半小時後安排覆診。

6. 覆診私家醫生,他立即寫信給瑪麗醫院急症室,讓我馬上動身帶去醫院。

7. 在瑪麗急症室的護士眼前蒙恩,列我為「最高緊急」,只等了10分鐘就見到醫生(一般平均要等3小時)。

8. 外表幾乎毫無病癥;醫生按我右上腹,我不痛;醫生問有否癥狀,我幾乎每條皆答「沒有」,醫生仍立即安排我入院。

9. 獲安排一個很隱蔽的靠窗床位,讓我手術前能夠安靜預備心情。

10. 入院當晚,一位院牧來探,禱告中幫助我醒覺消極心態。

11. 入院第二晚,隔鄰床一初信病人因久不能入睡,半夜哭了,我唯有用聖經經文安慰她「要將重擔卸給神」。神要我知道的,其實就是我親口傳講的。

12. 同工親身來醫院陪伴父母聽報告,才有機會與父母手拉手祈禱,致令我心態產生極微妙變化。

13. 爸爸說,他有一個生於伊斯蘭國度的無神論朋友,垂死之際夢見耶穌來抱,其後神蹟性康復。當晚與教會姊妹見面受激勵,我不自覺說出:「我將會是下一個神蹟!」。之後當我不斷重述時,心態就愈積極,對康復愈充滿信心。

14. 據統計,只有20%的肝癌病人能夠做手術(根治的方法)。腫瘤多及腫瘤大的患者不可能做手術,兩項兼備的我,醫生們卻認為可以“搏一搏”。

15. 肝內腫瘤星羅棋佈,奇妙地左右肝之間有一條血管栓塞了,堵住了右肝的癌細胞,不能走到左肝,手術後尚有三成肝臟能被保存。

16. 一位醫生說:「放心,我們會為你安排一個『超快』的手術。」結果,入院約一星期就安排到手術。除因醫院特別緊張年輕病人外,還需許多因素配合。

17. 有一個「超強」的團隊為我分擔工作,免去我後顧之憂,專心預備心情做手術。

18. 患病的消息很快透過機構,傳到中國各地的教會、香港的夥伴教會和機構、美國的夥伴機構,還有美國、加拿大、台灣、新加坡、北京、杭州的區會和辦公室,曾有10,000人以上為我祈禱。東半球落入黑夜時,西半球的人就為我禱告,帶給我很大的感動和支持。

19. 手術當天,機構特別批准同工在工作時間內為我祈禱。早上6時開始,直到晚上手術完結,數十位同工一組接一組,祈禱鏈在手術期間從未停止。

20. 神預備了一位做肝切除手術技術一流的醫生,為我動手術;又預備了一位具有豐富經驗、果斷而又慈祥的麻醉科醫生,為我麻醉及全程監控身體狀況。

21. 這樣大型的手術,沒有輸過一包血。雖是用熱力槍代替手術刀,大大減低大量出血機會,但完全不須輸血,令人驚訝。

22. 手術中併發症發生率30%,可以發生腹腔感染、急性心肌梗塞、中風、大量出血、膽漏、肝衰竭、深處靜脈栓塞……但完全沒有發生任何併發症。

23. 癌細胞沒有擴散到其他器官,手術不須中止,並且非常順利完成。

24. 手術後,很快由危險期進入穩定期,只在深切治療部停留了一晚。雖然父母覺得是因醫院床位不足,但醫生總不會因床位不足而硬將仍處於危險期的病人移離ICU吧?

25. 手術後心跳異常和發燒,但心跳一晚之間,由每分鐘120回落正常水平。

26. 手術後第3天,已能自行坐起身。

27. 手術後第4天,已能自行落地行走。

28. 手術後第4天,能重新進食流質,再沒有把「粥水」嘔出來,得以逐步回復飲食,加快消化系統復甦。

29. 在手術後第3 – 4天這對我康復十分關鍵性的兩天,剛好一位護士當值並負責我的病床,她讓我坐硬椅、又讓我自己走路,我康復得很快。

30. 每一個晚上的睡覺時間總有「挑戰」給我,經過連續四晚的「蝴蝶蛻變」過程,康復神速。

31. 手術後第7天,每有看見我傷口的醫生、護士,都說傷口「埋」得十分好,沒有一點紅和發炎,甚至可以拆一半釘。

32. 在我的確營養不足時,醫生作出正確判斷,繼續為我吊營養液。神不把我「想要」的給我,而把我「需要」的給我。

33. 由第一天開始,一直只是順讀詩篇,但每次需要安慰、力量、提醒時,總是讀到最適切的經文。

34. 因心急吃太多東西而肚瀉,傷口雖裂開少許,但幸而並無大礙。

35. 醒悟性格弱點,住院期間又有時間重思生命意義。

36. 拔靜脈管變了做小手術,心中仍能因唱詩歌而感平安,表現非常鎮靜。

37. 忽然發燒,卻幸而未有發生肺部感染,而且不須藥物或打針已在半天內退燒。

38. 肺部、腹腔雖有積水,但不算嚴重,會慢慢自行消退。

39. 照上腹腔超聲波,不須撕開傷口紗布,探測器不致在仍很痛的傷口上「轆」,並勉強可照到上腹腔情況。

40. 藉不同醫生一次又一次重申我做的是一個很大的手術,免我自忖康復神速而輕忽了對身體的照顧。



我未曾把祢的公義藏在心裡;我已陳明祢的信實和祢的救恩;
我在大會中未曾隱瞞祢的慈愛和誠實。
~ 詩篇40:10

28天的生死歷程(下)

(再續)

7/9 (五)  Day 22 手術後第9天 拆鹽水架!我自由了!
早上
今天情緒低落,眼淚幾乎都在眼眶打滾……已經第九天了,我還在吊營養液,仍只能在病房範圍走動。護士說,多數人手術後數天就會拆去鹽水架。等了一天又一天,我不明白,為何我康復神速,卻偏要日夜和這個又笨重又不能離開電源(架上有一部機控制每小時的營養液流量)的鹽水架連在一起?

楊醫生每次看到我的血壓記錄都會皺眉(血壓偏低),總說我吃得太少,要多吃些,因此,仍舊要輸營養液補充營養。手術後我的消化系統仍在恢復中,接近肝臟的胃部容納很少份量的食物或液體,便飽脹得難以忍受,感覺像是肚皮傷口隨時會爆裂一般。每一餐,我根本不能多吃。可是,鹽水架不拆,我就不能多走動,不能走動,教我怎能有胃口呢?欠缺胃口,我又怎能多吃?這樣一個惡性循環,令我覺得很委屈。加上,楊醫生告知,我的肝酵素和膽紅素稍高於正常水平……這樣的情緒狀態,很難不影響到身體吧?

醫生們走後,我翻開聖經,順序的看,今天到詩篇第37篇。讀到一處:
「……住在地上,以他的信實為糧;又要以耶和華為樂,他就將你心裡所求的賜給你。當將你的事交託耶和華,並倚靠他,他就必成全。」(詩篇37:3-5)以神的「信實」為糧?昨天靈修時,也讀到關於神的信實──「……你的信實,達到穹蒼」(詩篇36:5)。這段日子的經歷,讓我很深地體會什麼是神的「信實」,這份「信實」甚至是「達到穹蒼」的程度!因此,縱患重病,又有何懼?

我的心像是「開」了,我就是要「以神達到穹蒼的信實為糧」!祂的信實,我經歷過,祂要我等候,我就安然面對,單單以神為樂吧!讀到這裡,心中充滿喜樂,我放下了聖經,微笑再次出現在我臉上。之後推著鹽水架往廁所時,想到「又要以耶和華為樂」,我也會不自禁的笑出來!是一份很單純的喜樂!

下午
午飯後兩小時,胃部仍很不舒服,我很想走動一下,卻發現自己除了去廁所外,不能隨時拔去鹽水架的電源呀!沮喪又襲上心頭,眼淚迅速的湧上眼眶。早上的喜樂、神的應許,剎那間拋到九宵雲外。我沒精打采的坐在床沿發呆,瞟視那連著我身體的鹽水架,沮喪的心情、委屈的眼淚霎時燒成一片憤怒,我多想咒詛這奪去我自由的東西!還要等多久?……在極無力時,看到床頭櫃上的聖經,遲疑了一會,我勉強把它拿起了。

打開聖經,由今早停下的地方開始讀:「你當默然倚靠耶和華,耐性等候他……當止住怒氣,離棄忿怒;不要心懷不平,以致作惡……還有片時……」(詩篇37:7-8,10)又一次,我如身中電殛!神確切知道我的情況、心境、需要!眼中又湧出淚水,不過再不是委屈的淚,而是感恩的淚。之前神要我「等候」,今次祂要我「耐性等候」、「默然倚靠」。剛才因為憤怒而差點口出惡言,我立即認罪,求父神原諒。我這次很有信心,耐性等候神吧,還有片時,還有片時而已!

傍晚
醫生巡房,楊醫生忽然說今晚可以拆鹽水架了。本應狂喜的我,反而訝異於神應許到來的快速!神說「片時」,真的是「片時」!對於神的信實,我找不到任何言語去描畫,除了感恩,還是感恩!

晚上
終於、終於拆了鹽水架!我立即走出了病房……在走廊漫步……自己乘電梯……走到大家樂……嘗試下樓梯(感覺奇妙!)……最後巡迴了一圈,躊躇滿志地返回病房。能自由地行走,到自己想去的地方,是極大的恩典!這個道理,在我健康時,永遠無法了解。


今天我的情緒起伏很大,卻實在地經歷神的信實,也加深了對神「慈愛」的體會──自手術後,無論什麼我都是快人一步,很快由危險期變穩定、心跳異常一晚間回復正常、很快自己坐起身、很快下地走路、康復速度特快、早一天可吃粥、傷口埋得很好、很快可以拆釘……唯獨是吊營養液一項,卻總是跟著我,遲遲未能將鹽水架拆去。

過程中我有很多不明白,但是,轉念一想,如果我相信我的一切所有都是神掌管,如果這一切的「快」都是神許可,如果最清楚我身體狀況與心理需求的是神,那麼……這一個「慢」,難道不也是在神的掌管中?既然最清楚我身體狀況的是神,那麼我真的要相信,我身體的確很需要這些營養液,雖然同時神也知道我心裡很不痛快,可是,父親能因為兒女不喜歡吃有營養的食物而眼看著兒女營養不良嗎?

神的慈愛,不盡是給我「想要」的,祂慈愛寶貴之處,乃在祂總是給我們「需要」的!


8/9 (六)  Day 23 手術後第10天 醒悟性格弱點
早上醫生巡房,說可以把餘下一半的釘也拆了。今次幫我拆釘的是另一位護士,她掀開紗布、看到我傷口時說:「傷口埋得好靚丫」,我會心微笑。終於,肚皮傷口全部45口釘拆出來後,無比舒服!最低限度以後洗傷口時,不用再聽到頗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與皮肉磨擦時的「鏗鏗」聲了。

媽媽知道我消化不好,為我買來西莓和香蕉。心急想消化系統回復正常的我,不顧自己是不是很飽,一次過吞下了一條香蕉和5 – 6粒西莓……晚上10時多,腹部開始絞痛,躺著、坐著、站著也是痛。到晚上11時多,劇烈地肚瀉。對於一個普通人,這最多也不過是一場肚瀉而已;可是,對於我一個手術後的人,這場肚瀉令我呼吸困難,差點在廁所暈倒。肚瀉後我發現剛換上的新紗布滲出了黃水(在兩條傷口交接位置),直透到頂層,傷口經過用力,似乎裂開了少許……我醒悟到自己心態的不正確。

這次腹絞痛,我學了很多,更看見了自己一直以來性格上的弱點──過份重視表現。在我的思想世界中,既然康復神速,消化系統應該盡早完全恢復才是;加上楊醫生常叫我多吃東西,為了讓他看見我的確多吃了,我不理自己想不想吃、能不能吃得下,每一餐總是把食物塞滿肚子。為了吃更多的食物,我的腸胃必須有更多的空間。於是,我用自己的方法(西莓和香蕉)去達到目的。下場當然很慘。

經過這次腹絞痛,我清醒了!容許我這樣套用聖經:「有人靠西莓,有人靠蕉;但我們要題到耶和華我們 神的名。」(參詩篇20:7)為什麼神多次叫我「等候」祂,我卻等不及要用自己方法去解決問題?為什麼神已透過戴醫生的口叫我「按著自己份量去吃」,我仍要為了取悅楊醫生而不要命的吃?為什麼健康時在公司我重視工作上表現,到了患病,連「吃東西」這樣的事也要爭取表現?有什麼好爭取的?

神的確藉著這次機會,讓我清楚看見自己性格上的弱點。還是安然等候神所創造的奇妙身體自己慢慢復原吧,還是聆聽身體的感覺「少吃多餐」吧!


9/9 (日)  Day 24 手術後第11天 重踏舊日足跡
一直很想做一件事──重走一次由B3病房到手術室的路,以及去看看ICU、加護病房和我第一天入院時那間分流病人的收症病房。

手術當天我躺在床上被推去手術室,但今天,我想自己走走這段去手術室的路,我想感受一下父親和來探我的人走這段路時的心情。手術室在七樓,大廈最高的一層,門後有門,很有重門深鎖的感覺。當天等在手術室外,一定被那種低氣壓壓得透不過氣吧?……到了ICU門外,曾躺在裡面的我,反而對這裡感覺陌生……去了加護病房,我假想來探我的人怎樣從電梯步出,期待見到時而清醒、時而昏睡的我……收症病房,我入院的第一天就是先來這裡,只不過是三個星期前,如今我已做了手術並已可自由行動……生命,到底是怎麼回事?

「耶和華啊,求你叫我曉得我身之終!我的壽數幾何?叫我知道我的生命不長!」(詩篇39:4)「……因為我在你面前是客旅,是寄居的,像我列祖一般。」(詩篇39:12)

這是我的第二次生命,以後真要好好活了。


10/9 (一)  Day 25 手術後第12天 發燒,拔最後一條喉管
今天將會拔出身體上最後一條喉管!就是那條原本連著營養液的管,它的另一端仍在我右邊胸骨以上的靜脈內。

中午,見習醫生開始幫我拔出靜脈管,哪知喉管很難拔出,護士說可以用刀片劃開傷口,然後用鉗子撐大傷口慢慢拔出來。聽她這樣說,我很難不在腦海中想像醫生的動作,不過我很能忍痛……拔呀拔,有一小截拔出來了,卻有一大截縮了進去……醫生再用刀片和剪刀,動作愈來愈大,我感受到撕扯的痛,但仍是可以忍受。那刻也不害怕,我心裡唱著詩歌……仍未成功拔出,愈來愈多護士進來,見習醫生為我打了一支局部麻醉針……護士說唯有在靜脈管的尾端開口取出來(管的開端在我右胸骨以上,尾端在頸項,竟然有12 cm長的細管一直在我體內靜脈),見習醫生怕我痛,再在頸部位置打了第二支局部麻醉針,他就在我的頸部開刀了,但靜脈管已黏著體內組織,很難扯出……連護士長也驚動了,幾個護士、一位醫生,對付一個很棘手的個案。

最後唯有請戴醫生上來處理。戴醫生用力一扯,整條管飛了出來。護士說「血淋淋」,戴醫生立即大力用手指按著頸的傷口止血,然後快速的縫了兩針。我仍然在心中唱著詩歌,不太害怕。

想不到,本應很容易拔的靜脈管,花了45分鐘!護士打趣說,別人的靜脈管在體內一個月,一拔就出來了,我才9天,竟然已與體內的組織黏得那樣牢,我的「埋口」速度的確相當快!我聽了只有苦笑。

下午忽然發燒,101度,我心知與拔靜脈管無關,因為早上起床已覺不妥。感謝神,下午取得排期去照上腹腔超聲波和照肺部X光,總算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。我的肺部有一點積水,也有腹水,不過積水約一個多月就會自動消退。放射科醫生說我真的做了一個很大的手術,所以讓體內器官慢慢適應和恢復吧。

晚上9時,我退燒了!沒有吃任何藥及打針。

拔靜脈管,無端就地做了一個小手術,我到現在仍不明白,神要我學什麼功課呢?這個「埋口速度快」似乎有好也有不好(苦笑)。不過,我不太介意多了一條疤,相反,我最欣慰的,是耳聽著護士描述怎樣弄那個傷口,我仍因心中唱著詩歌而得平安。

放射科醫生重申我所做的是一個很大的手術,似乎神想教我明白,由手術後開始我就康復神速,很容易會忘記了自己身體其實承受了很大的傷害。藉著不同醫生的提醒,我慢慢明白,是的,我的身體的確需要「時間」去康復,不能因為身體康復神速而以為它能立即像以前一樣運作。


11/9 (二)  Day 26 手術後第13天 正式吃「飯」
昨天忽然發燒,楊醫生認為有機會是肺部感染(肝臟與橫隔膜很近)。不過看過肺部X光片後,只是一點積水,而之後再沒發燒,應無大礙。對我來說,最好的消息就是不用「抽肺水」,之前聽過紀安描述抽肺水插喉和拔喉的情況,我著實害怕。

早在8/9,戴醫生已批准我可吃正常餐(固體),但我一直只要求吃粥(半固體)和通心粉(軟固體)。今天,我覺得腸胃強壯了點,晚餐時改吃飯,竟然吃了大半碗,十分好胃口。

吃飯,標誌著又一個進展,我喜見自己能多吃。之前曾經吃幾粒通粉就不想再吃,喝一碗湯要用10分鐘。現在一口氣吃了大半碗飯,算是不錯的進步吧?


12/9 (三)  Day 27 手術後第14天 忽高忽低
多日來每天都抽血,肝酵素和膽紅素忽高忽低,完全顯示不到一個向好或向壞的趨勢。繼昨天兩個指數高企後,今天又一同變低了,令楊醫生無奈地笑著大呼「唉!俾佢(指數)玩死!」雖然他表示讓我出院不太放心,但多天來指數總是一天高一天低,再抽血也不能測出什麼趨勢來,索性讓我出院,一星期後回醫院覆診。

明天,我就可出院了!

今早病房來了一個很瘦的18歲女孩,卻有12 cm的惡性腫瘤,情況比我壞多了,翌天要做10多個小時的手術。

中午來了一位不良於行的女士,初到時已不停盯著我,可能見到有人在這樣一個病房中,竟仍談笑自若,覺得很奇怪吧?下午我睡完午覺醒來,她忍不住和我說話。我們交換了彼此的情況,我也解釋了因為有上帝,我才那麼輕鬆。原來她是在手術過程中輕微中風(併發症),以致半邊身不能移動,也不能站起來行走。聽見她做的手術不過是切除一粒4 cm的良性腫瘤,我不禁納罕。若不是神保守,若不是多人的禱告記念,我在手術時,能那麼健全地出來嗎?心中抹了一把汗。

傍晚,因為男病人太多,男病房沒有位置容納,要徵用我的床位,但給我更好的安排──我住進了病房內的雙人小房間。

我的「同房」是一個剛做完切除肝臟手術的25歲女孩,尚未「坐凳」,所以仍很虛弱。很有趣地,我們切除的位置剛好相反──她切去了的左小肝,就是我仍保留在體內的部分。我們很投契,我分享了自己的康復過程、心路歷程、康復時將遇到的困難等。我們也談到信仰,我分享神怎樣幫助我渡過這段日子。

今晚是我睡得最好的一晚。

猶記得我初到B3,我是最年輕的一個。慢慢地,病房中多了些年輕的臉孔,一個是20歲出頭自願捐肝給爸爸的,一個是我的25歲「同房」。今天這個18歲女孩……怎會這麼年輕呢?那一刻,我覺得,癌症竟是那樣近。

讀經時,讀到一處很有感觸:「那些倚仗財貨自誇錢財多的人,一個也無法贖自己的弟兄,也不能替他將贖價給神,叫他長遠活著,不見朽壞;因為贖他生命的價值極貴,只可永遠罷休。」(詩篇49:6-9)

即使此刻你擁有錢財、權力、健康,不代表下一刻你仍擁有。生命,是10億元、50億元也沒辦法買到的……想到自己,我感動於神對我的恩慈。本來癌細胞盡可在我的肝臟內肆虐,偏偏肝臟一條血管栓塞了,正好堵住了癌細胞,沒法從右肝走到左肝,我才能進行右肝切除手術。神給了我比50億元更高價值的東西──第二次的生命。

我,是神救贖(靈魂)又救贖(肉體)、以重價買來的寶貴女兒!


13/9 (四)  Day 28 手術後第15天 出院
我要等傍晚媽媽和Pearl來接我,才能夠出院,所以白天仍留在醫院。早上,大家目送18歲女孩上手術床,我彷彿看見15天前的自己;我的「同房」今天「坐凳」,累得在椅上睡著了,我又彷彿看見「坐凳」時虛弱的自己。

中午可熱鬧了,那個20歲出頭、捐肝給爸爸的女孩,常常進來我們的房間聊天。我和她爭著把自己康復時遇到的困難、疼痛、起居上的不便當笑話說,惹得我的「同房」很開心,她精神、開朗多了!連我自己也笑得要按著傷口,免它太痛。護士長進來,看見我們那麼熱鬧,也說「嘩!呢度好熱鬧喎!」,我答:「係呀!我哋去Camp呀!」

傍晚時,跟「同房」、護士、其他病友說再見,之後我和媽媽、Pearl在醫院大家樂吃晚飯,再乘的士回家。車程中,我用力撐著車廂,傷口在顛簸中還不算太痛。

住院20多天,我再次回家,真的有點彷如隔世之感!

今天出院,老實說,我心中有點不捨,實在太突然了!瑪麗醫院B3病房的醫生、護士長、護士和護理員們,都是那麼好。我很喜歡觀察她們工作,好一個在高壓下仍能泰然處之的團隊!Team spirit又是那麼好,對病人的關心也已超出了工作要求之外。不捨呢!在醫院雖是有點悶,但我畢竟很享受身在這班醫護人員、這個溫暖的病房當中。

數數日子,從預知自己患上肝癌,到做完手術出院,才28天!怎麼說呢?28天,對很多人來說,轉眼即過,但在不知不覺之間,有些人(包括我及在病房進進出出的病人)已經歷了許多、許多。

在人的眼光來看,我的經歷,最好還是從沒有發生過,然而,在我來說,我感覺這28天的生死歷程,並不是一個致命的疾病,而是,一個神更新我生命的機會。



~ 28天的故事完 ~

但是……28天後的故事才是精彩……

2007年9月20日星期四

28天的生死歷程(中)

(續)

29/8 (三)  Day 13 肝切除手術
早上6:30,準時起床。7:00前已收到爸爸SMS,說正趕來,爸爸怕我被推入手術室前,不能見我一面(媽媽怕自己會崩潰,所以不來醫院);彭牧師、蔡姑娘及其他弟兄姊妹和朋友也正在路上。病房中的空氣似乎凝結了,護士著我換上手術衣服、穿上壓力襪、預備好在ICU用的行李……今天要做的是一個大手術,主診醫生日前已給我心理準備:「手術後你會很慘,因為這是一個很大的手術。」麻醉醫生也說:「You don't know how much the operation would take from your body!」

由於右大半邊肝有數個腫瘤,其中最大的一粒10 x 10 x 12cm(大得像個新奇士橙!),所以會將右大半邊肝及膽管(除原發性肝癌外,我還有原發性膽管癌)切除,剩下四分一左小半邊肝,以及將一截小腸駁上肝臟……主診醫生坦言他要到開刀看見我體內情況後,才知道具體要怎樣做這手術。如下午一時前推出手術室,即是癌細胞已擴散,要中止手術。

大夥在病房外只待了一會兒,約8:00am我就要上手術床了。推往手術室路上,我聽見大家都在我身邊跟著,最後推入手術室一刻,我說:「爸爸,放心,我會再出來!」

推過一重又一重的門,來到一個小房間,護士們十分細心體貼地為我做手術前的準備。最後被推入一個感覺上很大的房間,看見頭上一個很大的光輪(像拍戲一樣,但那盞燈比電視中看到的大很多),我知道自己已身在手術室。

護士將氧氣罩罩在我口鼻,我聽到麻醉醫生叫我深呼吸,吸到第四口忽然覺得腦中意識開始迷糊,那刻才知道原來正在接受麻醉。吸到第五口,眼前一黑,我失去了知覺……

…………

……好像有人叫我……
……我睜開眼睛,看見父母站在我面前,是一間白得發光的房間,我知道手術已完成,閉上眼睛,又再失去知覺……
……好像過了一天……又或者只是一瞬間?
……我再次睜開眼睛,同樣是白得發光的房間。父母中間,蔡姑娘站著,這時我感覺到自己插著鼻喉、口中含著呼吸器,像是聽見有人說話,我微微點頭,再次閉上眼睛、進入黑暗中……


29/8 早上醒來,頭腦特別清醒,我知道今天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。心情十分平靜,縱然知道這是一個很危險的手術,各種能想像和不能想像的併發症發生率是30%,但昨天靈修和讀經時,神給了我力量:
「耶和華是我的力量,是我的盾牌;我心裡倚靠他就得幫助。所以我心中歡樂,我必用詩歌頌讚他。」(詩篇28:7)
「耶和華必賜力量給他的百姓;耶和華必賜平安的福給他的百姓。」(詩篇29:11)
我知道掌管我生命的是誰,腦中閃過Jennifer傳遞一位代禱者的信息:「照你的信心,給你成全了。」(馬太福音8:13)

我將會是下一個神蹟!……或許,我已經是一個神蹟。

見到弟兄姊妹和朋友,很感謝他們特地來支持。躺在手術床上,我也驚訝於自己的平靜、輕鬆。手術室護士的「五星級服務」更令我放鬆。我感謝神,身邊有這麼多關心我的人,祂又預備了最好的醫生(主診醫生楊醫生是做肝切除手術技術一流的醫生)、很nice的麻醉醫生、很溫柔的護士,我知道父神與我同在,我心中沒有一絲畏懼。

不過,常說當事人是最輕鬆的,那時在手術室外及公司的家人、弟兄姊妹、證主同工、好友們,心情卻如坐過山車一般。這是我後來從不同人口中知道的。


(隨後兩天麻醉藥未過,身體十分虛弱,現實與幻覺摻雜,我只記得零星的片段。以下是從父母及不同人口述而重組得來的經過。)

30/8 (四)  Day 14 手術後第1天 情況穩定,ICU→普通病房
昨天手術約早上9:00開始,到晚上約7:30推出手術室,醫院紀錄手術做了9小時5分鐘。手術後直送ICU(深切治療部),未過危險期。今天下午,父母和蔡姑娘到醫院向主診醫生了解我的情況,楊醫生說手術很成功,所有預期要做的都做到了,是十分正面的消息。當然,之後會否復發他就不能肯定。媽媽那刻哭了出來,說早晚也會失去我這個女兒。在ICU,我告訴蔡姑娘我在這裡睡得很舒服,傷口沒有想像中的痛。對於今晚是否仍在ICU留醫,楊醫生說要觀察。約半小時後,傍晚6時多,ICU護士說我情況穩定,可移回普通病房。鼻喉和呼吸器都移去了。晚上回到B3普通病房,我仍然未甦醒。

對於今天,仍昏睡中的我,全無印象。


31/8 (五)  Day 15 手術後第2天 心跳異常,普通病房→加護病房
早上一直昏睡。中午父母、Rockson、Oska來探我,我依稀有印象。手術後的我發燒,而且心跳不正常(每分鐘高至120下心跳),所以稍後由普通病房移至加護病房。醫護人員用板將我從流動床移至加護病房的床時,因為移動猛烈弄痛傷口,我哭了(對於這一幕,我全無印象,是媽媽告訴我的),護士在床邊安慰我。我清醒了一點,看見父母站在我床尾,Oska站在我床邊,我斜對面有一個男病人,滿身、滿床都是血……我知道我身在加護病房,我知道自己心跳異常。

這是一個難熬的晚上。

仍被麻醉藥效影響的我,對於周圍的光線、聲音和氣味都非常敏感,一點刺激都會令我有嘔吐的感覺。天花板的黃燈刺眼,令我暈眩,我不能睡好;護士們的尖叫「都叫你唔好郁啦!」(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仍未止血)不斷在耳鼓迴盪;即使是夾手指測量我心跳的「嘟嘟」聲都教我難以忍受。

現實與夢境,如何分辦?今天開始有記憶,但仍零碎、混亂。有一件事我很清楚,就是手術成功了,癌細胞沒有擴散。加護病房在我的記憶中,是一個恐怖的地方。光與影、聲音與迴響、狹窄的空間,都教我暈眩欲嘔,感覺一刻也不能待下去。我很懷念B3病房的安靜、寬敞。我很虛弱,但心中有一個很堅定的意念:「我要離開這裡!」


1/9 (六)  Day 16 手術後第3天 心跳正常,加護病房→普通病房
早上,醫生巡房,機不可失,我聽見自己微弱的聲音:「醫生,我可不可以返回B3病房?」醫生見我的心跳一晚之間由120回落90多,算是正常,就批准了。我只記得我被推出加護病房,之後又昏睡過去……

終於又回到B3!

……又清醒了,約9時多10時吧,我自己坐了起身。B3一個護士和一個護理員來床邊扶我,說要我下床「坐凳」。「坐凳」是每個手術後的病人康復的一個重要步驟。手術前,我曾見過兩個病人「坐凳」,通常是手術後、清醒地躺臥兩三天後,護士就要她們離開病床,「坐凳」起碼兩個多小時才讓她們回床上去。一般經歷手術後的病人「坐凳」約半小時就會「嗌救命」,嚷著要返回床上去。

護士安排我坐在一張普通硬膠椅,護理員卻遲疑地說:「得唔得0架?」。原來「坐凳」應坐在一張特別的軟墊椅,對於一個未夠期「坐凳」的病人,還要坐在硬椅上,她當然遲疑。護士回答:「得0架!佢咁醒目!」

「坐凳」的過程中,我冷汗直冒,很累、很累,我在微微喘氣。怎麼簡單地坐在椅上,都會那麼難挨?約兩個小時後,我開始發虛,呼喚護士扶我返回床上。

中午,媽媽和Oska來探我,我仍不斷冒冷汗。媽媽為我抹身,我一點自理能力也沒有。十分虛弱、十分虛弱,我的眼睛out-focused,眼前一片模糊。

晚上當人人都在睡覺,我每隔一小時就醒來,問護士:「仍未天亮?」護士每次都安慰我,要我仍舊躺下。這樣折騰了一個晚上。

移回B3,我感到無比舒泰。

我心裡詫異為何我那麼快要「坐凳」,但心中很喜悅,再躺著我可能真的忍受不了。我很想伸展一下手腳!很感激這個護士對我的嚴格,讓我坐硬椅,使我今天之後康復神速;更感激天父剛好是這個護士當值,否則我連下床的機會也沒有。半夜,我實在不耐煩躺著,躺著很辛苦,我想下地!

見到自己床邊的尿袋,我在想什麼時候能拔尿喉?只有拔了尿喉,我才能下地走路吧?心中默念著下一個目標:「我的情況要穩定得可以拔走尿喉!」



2/9 (日)  Day 17 手術後第4天 下地走路,可吃流質
一大早,又是昨天那位護士,爽朗的聲音說:「拔尿喉喇!」終於又將身上一條喉拔走。我急不及待告訴護士:「我想自己行去廁所。」護士看看我床邊那個鹽水架(手術後不准飲食,醫院為我吊營養液、牛奶、葡萄糖入靜脈,鹽水架上除了兩大瓶外,還有兩部機,加起來整個鹽水架應有10kg),說:「不如我俾個Pan你喺床邊去啦?」我立即扁嘴,護士立即說:「好啦!見你咁醒目。」

我已有「雙腳彷彿不屬於自己」的心理準備,但下地那一刻,仍是有點驚訝於雙腳的無力。好不容易平衡身體,我慢慢推著那個沉甸甸的鹽水架,一步、一步走向廁所。我可以走路了!

連手術日在內,已經4天沒有飲食,我心裡有一個感覺──如果要康復得快,必須能夠進食流質。早上醫生巡房,我對楊醫生說,我想試試中午開始吃「粥水」。楊醫生批准了!雖然我感覺自己仍很虛弱,但楊醫生及其他醫生都說,我康復得很快,竺醫生更豎起了拇指說「勁!」。我早知道天父掌管。

到了午飯時間,日前曾嘗試吃粥水但立即全嘔出來的我,看著面前一碗粥水,這是我一個很重要的機會。我禱告天父幫我今次不嘔出來,否則楊醫生可能要我返回「不准飲食」的日子了。勉強地吃了4匙,胃已經脹滿,再吃不下去,但感謝天父,總算之後沒有嘔。

下午,我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胃和腸。僅僅4匙粥水,花了兩個多小時,我才感覺它們從胃部落到大腸。那刻,我知道自己的消化系統復甦了!

睡到午夜,我猛地痛醒!那時不知道是麻醉藥效終於完全消退,忽然覺得自己的傷口像是撕裂般,內臟痛得似是駁口爆開一樣,我十分恐慌!不斷冒冷汗……主啊,幫我……半睡半醒之間不斷有幻覺……許多影像浮現……現實?夢境?我告訴護士我很痛,她說會轉我到ICU……在全身大汗淋漓中醒來,我哪有告訴過護士什麼?止痛機已拆去,唯有按鐘,要求止痛藥……吃了止痛藥仍然劇痛……忍著痛楚迷迷糊糊睡去……

現在回想,實在十分感激這個讓我坐硬椅、又讓我自己走路的護士Charlotte,同時讚嘆天父在Timing上配合精確,在手術後第3 – 4天這對我康復十分關鍵性的兩天,正好是Charlotte當值及負責我的病床,不然,大家也不能看見精神奕奕得令人詫異的Wendy了!

走路的感覺,很好!最重要是我可以自己洗臉、刷牙、換衫、去廁所,可以自主。

連續折騰了兩個晚上,累極……



3/9 (一)  Day 18 手術後第5天 回復狀態
折騰了兩個晚上,著實累了,但一大早另一批護士說要扶我下床「坐凳」時,我不禁高興得喊了一聲「好呀!」。按著常規,今天才是我「坐凳」的日子。前兩天已經「坐凳」的我,今天「坐凳」變得輕而易舉,再沒有冒冷汗了。坐在舒服的軟墊椅上,我看著電視直播A380在維港低空飛行……其後累得睡了,直坐到快11時,足足坐了3個多小時!

我感到自己已開始恢復狀態,並已完全清醒。中午來探我的彭牧師和蔡姑娘,也很訝異於手術後幾天我已自己坐起身,而且頗精神呢!

傍晚,未信主的媽媽探我時,靜靜將病房內一本聖經放在我床頭櫃上。

晚上我更精神一些,有幾位阿姨(爸爸朋友)來探我,全都驚訝於我精神的樣子,面色還白裡透紅,完全不似做完一個大手術。

又到睡覺時間,似乎自清醒後的每個晚上,我都難以入眠,今晚又是什麼在等著我?

我感到「打直」那條傷口痕癢難當,癢得我無法入睡,半刻也不得安息。我很有衝動想抓開傷口。彷彿傷口在急速「埋口」。我又覺得全身皮膚充滿能量,躺著很辛苦,我要郁動將能量「散」出去才覺得舒服些,於是我幾乎整晚都在擺動腳掌……又一個沒有怎麼睡的晚上。

今天「坐凳」時,再一次心中感謝天父,若不是前兩天已「坐凳」,今天哪有這麼輕鬆?身體又哪會康復得那麼快?

媽媽為我借來聖經,一個像是不經意的舉動,讓我感動。她知道我需要這本聖經。

我開始害怕黑夜,因為黑夜意味著要睡覺,而我總是不能睡好,但我相信天父在我身上有祂的心意。


4/9 (二)  Day 19 手術後第6天 狀態極佳!
吃「粥水」兩天的我,在想什麼時候能進食半固體的「粥」呢?早餐時,護理員遞來一碗「粥」,我開心得「觀賞」了那碗粥良久、良久。那刻不禁十分欣賞醫院循序漸進的飲食安排,更感激天父賜我飲食!吃完肉碎粥後的我,簡直全身如充電一般!我知道Wendy終於「回來」了,狀態極佳!

醫生巡房,瑪麗醫院醫生帶領外國醫院的醫生參觀病房。當一群外國醫生來到我床前、翻閱病歷時,我正靈活地推著鹽水架走回病床。他們看看病歷,看看我,又看看病歷,又看看我……顯得有點詫異。或許,我「精靈」的樣子、我靈活的動作,與病歷所描述的,實在太不相稱吧!

中午時發現,早餐的「粥」原來是醫院「擺烏龍」。午餐和晚餐,要重新吃「粥水」了。

晚上證主同工來探我,一見面,當然又是我最熟悉的詫異表情,可能大家都以為會看見一個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Wendy吧?

又到我最害怕的睡覺時間,今晚換「打橫」那條傷口痕癢難當了。十分痕癢,痛楚已不能與痕癢相比,躺又不是,坐又不是,我肯定它在急速「埋口」……不過,今晚算是睡得較好的一晚。

雖然醫院在餐單上「擺烏龍」,但這一餐粥,令我重新嘗到味道,彷彿再次與人間接軌,我感受到生機!我覺得這是我與天父間的一個小秘密──醫生雖未批准我進食半固體,但最清楚我身體狀況與心理需求的是誰?誰最知道我能不能吃半固體?這一碗粥是及時雨 :)

靈修和讀經時看到「我終身的事在你手中……求你使你的臉光照僕人,憑你的慈愛拯救我。」(詩篇31:15-16);「你是我藏身之處;你必保佑我脫離苦難,以得救的樂歌四面環繞我。」(詩篇32:7)。既然我一切所有都在神的手中,我學習帶著坦然的心,面對睡覺時間的「蛻變」過程。


5/9 (三)  Day 20 手術後第7天 拆釘、拆線
早上醫生巡房,正式批准我進食「粥」了。醫生及護士看了傷口,都說埋得十分好,一點紅和發炎也沒有,甚至可以在今天「拆釘」!(肚皮傷口很大,縱橫像個三號風球標誌。傷口太大,不縫線,打金屬釘,那些釘很像釘書機的釘)。其他護士看見醫生指示感到愕然,從未見過做這樣大型手術的人可在手術後第7天就拆釘(一般14天後較穩妥)。傍晚拆了頸線及一半肚釘。我本來很害怕,因為「拆釘」這個概念十分嚇人,但神為我預備了一個很細心的護士。原來拆釘還不及打針痛呢!

傍晚「拆釘」,知道不會打麻醉針,我害怕得很,但那時我只有神,我只能夠倚靠祂。感恩!釘被箝出那刻,我幾乎感覺不到呢。

從醫生口中,以及來探我的人的驚訝表情,我知道自己康復得十分快。如果一個人在今天探我,回去告訴其他人我的情況,而那些人在翌天來探我的話,會發現我的狀況,比前一天探我那人的描述更精神更佳。我的確康復神速。不過,我清楚知道,每天快速的進展,背後是猶如蝴蝶蛻變般的痛苦。手術後的每一天都是一個挑戰,但我深知神必不叫我承受過於我所能受的。


6/9 (四)  Day 21 手術後第8天 感念主恩
今天我去了磅重,驚訝地發現我的體重跟手術前差不多。一個成年女性的肝臟約重1 kg,切除了七成,應該輕了一磅多,加上這麼大的手術,按理應元氣大傷。望著體重計,我想到聖經中但以理食素飲水仍舊面容豐美的經歷,心中再次感謝神,祂真的amazing!

下午,我半坐臥在床上,思想這段日子的經歷。讀經讀到「耶和華的使者在敬畏他的人四圍安營,搭救他們。」(詩篇34:7)手術時,在我沒有知覺時,父神一定派遣了祂的天軍天使在手術室中圍繞我、保護我。想到以前自己長期abuse身體,沒有好好珍惜健康,這次神對我真的很恩慈,為我開了一幢又一幢門,使我順利、平安地得到快速的治療。祂一直與我同在。默想「神與我同在」,淚慢慢濕潤眼眶,一位「……聚集海水如壘,收藏深洋在庫房。」(詩篇33:7)的神、一位何等榮耀的君王,竟會與我同在!那麼近、那麼親切。心中充滿感恩。以前從沒有感受到「神與我同在」是一件這樣榮耀、這樣溫暖的事,如今,我感受到了。感動,良久。


7/9 (五)  Day 22 手術後第9天 拆鹽水架!我自由了!
今天情緒低落,眼淚幾乎都在眼眶打滾……

(待續)

2007年9月17日星期一

28天的生死歷程(上)

今天是特別的一天!

出院後 4天的我,很想在這特別的一天寫這篇分享,給無論是曾來醫院探望我的你,或是在家/辦公室收讀我最新消息的你。

今天之所以特別,是因為上個月的這一天(同樣是 17號),正正是我得知 Body Check報告出問題、預知自己很可能患上肝癌的一天。

以下是自 17/8 預知自己患上肝癌直至 13/9 出院這 28天的心路歷程,以及天父如何在每一天每一刻與我同在、伴我同行。

這篇分享,不只是我個人的分享;當中的經歷,不只是我個人的經歷。因為,過程中絕對有很多人的足跡、同行、禱告、思念。


讓我細細道來得悉患上肝癌及膽管癌,這 28天的經過感受

17/8 (五) Day 1 化驗所急電
收到化驗所急電,著我翌天即取 Body Check報告,因肝癌指標「甲胎蛋白」超過 80,000,比常人超標 5,000多倍。

這是我心情最差的一天!聽到那刻已估計是肝癌。當時1/3的心情是為不知怎向父母開口而極為憂慮,生命中沒有哪一刻比那刻更渴望自己是孤兒,或父母早已離世;1/3是記掛工作;1/3卻是消極地想放棄(生命),如果生命在此停下,也沒有什麼不好。種種感受混雜成一片茫然,出了一個很簡單的電郵給同部門的幾位同工交代/分享。Irene晚上留在辦公室陪伴我,未真正明白自己感受的我,淚靜靜地落下。

18/8 (六)  Day 2 安排照超聲波
取得 Body Check報告,化驗師建議找專科門診或到瑪麗急症「扮好痛」。我一點主意也沒有,只覺得很可能沒門沒路兜兜轉轉的求醫無門,十分麻煩。陪伴取報告的 Irene建議電 Rockson,Rockson介紹了教會執事會主席李醫生。由於我幾乎沒有任何肝病者的癥狀,但「甲胎蛋白」太高不容忽視,李醫生立即為我安排 21/8照上腹腔超聲波。
整天我的心情沒有很大的起伏,只是在等候。可是,現在回望,那時不無憂心,有一剎那,我也抱著僥倖的心,希望只是普通肝病而已,那就免去許多麻煩,我很怕麻煩。星期日及星期一,我的心情已由「矛盾憂慮」,變成「靜觀其變」。

21/8 (二)  Day 5 迅速入院
照常回到Office,開了一陣會,出去照超聲波。照超聲波的醫生說情況Urgent,要立即覆診。李醫生立即寫信給我帶去瑪麗醫院看急症。在急症室只等了 10分鐘就見到醫生,立即安排住院。在分流病房見了3個醫生,初步認為九成九是肝癌,火速轉介肝膽胰專科病房,又見一群醫生。一直陪伴在旁的 Jennifer和 Rockson鼓勵我早一點告訴父母,還不斷幫我出主意怎樣開口。傍晚,父母趕來,擔心不已,但總算已知。接近午夜,我留言給文靜,透過她通知了教會自己的病況。
我心情異常輕鬆,因為在我來說的一大難題--怎向父母開口交代--已算解決,那剩下來的,其實沒什麼要去想了。現在回想,那時的輕鬆實在太過異常,是因為一種極度消極的態度--我已打算放棄生命--而顯得外在很輕鬆。當晚一位院牧來探我,為我祈禱時突然上文不接下理的冒出一句,求主叫我不要放棄,我如身中電殛。
不過,神在整個過程中恩領,每一個細節祂怎樣參與,我倒是清清楚楚看見。
詳情我會整理,再與你們分享)

22/8 (三)  Day 6 做電腦掃瞄(CT)
醫院一大早幫我約期做電腦掃瞄(同一時間,Rockson應已在早會中向證主同工們宣佈了我的情況了)。下午做 CT,之後教會傳道人蔡姑娘來和我食 Tea,晚上有10位證主同工到訪,在大家樂外開兩張桌,帶來數十位同工們在一天內極速設計、印製、寫成的慰問咭。
這天我的心情仍如昨日,在大家樂外當 Rebecca問我有什麼特別代禱需要,我支吾以對地提到的 "Struggle",是生與死的選擇。我仍想放棄。晚上,在黃燈下讀著同工咭上的心聲,以及同工們寫給我的電郵,感動之餘,心裡開始思想:生命到底有什麼可留戀的?

23/8 (四)  Day 7 肝癌三期,心態大扭轉:「我將會是下一個神蹟!」
CT有報告,斷定是肝癌第三期,但有希望做手術。Rebecca和Rockson趕來醫院,陪伴父母聽報告。爸爸說若我好返,就「返教會做上帝個仔」;媽媽趕來時面色已十分難看,聽到報告結果後幾欲暈倒,哭得很淒涼,我再忍不住眼淚。之後五個人手拉手祈禱,是媽媽主動說「一定要站起來」祈禱。媽媽握著我的手,握得那樣緊……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與家人手拉手祈禱,也是未信主的父母在靈程上的一大躍進。
早上靈修,讀到詩篇 16篇「生死均賴神獲福」,似乎每句都是向我說的,特別是 3、5-6、9-11節。隨後收到媽媽電話:「我真的唔捨得你......」我心碎了!這是自第一天(17/8)後,我再次感覺心中搞動,眼淚不自禁的湧出來。傍晚父母終得悉噩耗,但父親許下的誓願,以及與家人執手禱告,像是慢慢改變我心意:我可能真的要好起來才行
晚上我親手栽培的 2個姊妹來探我,在她們面前,我竟不自覺的說出一句:「我將會是下一個神蹟!」萬事互相效力,誰又想到這兩個小姊妹的生命,反過來激勵了我?Flora & Poco,謝謝你們。
這一晚和前一晚,我的心境大有分別。前後我都表現得非常平靜,但之前的「平靜」是因消極放棄而撒手不理的平靜,之後的平靜是重燃生機、深信神必看顧的平安。今天是Day 7,莫非真的在第七天有神蹟性的心靈轉化?


24/8 (五)  Day 8 確定做手術
早上醫生告知,大部分醫生認為可以“搏一搏”,全港(應該是全球權威。美國做不到的手術,他有能力做到;醫學理論上不可能突破的界限,他卻突破了)肝臟科權威范上達教授一句:「搏啦!佢仲後生!」更是大大粒定心丸。傍晚放假出院。
當我想放棄生命時,所有事物都不縈懷,可當我想好返時,就不一樣了!上至能否做手術,下至出院後回來是否仍是這個理想床位,都是我的concern!也好,起碼證明了我真的想好返,才會care。不過,我立即告訴自己:神恩供應全備,之前你不是已實在經歷過?還擔心什麼?而且,要愛主自己,過於祂所賜的東西才好呀!

25/8 (六)  Day 9 如果生命只剩下4天
今天頗忙碌,早上Rebecca來我家和我祈禱,以及討論工作安排;除見朋友外,還做了許多一直要做但擱置了的事情(雖然我有信心手術會成功,但如果生命只剩下4天,我必須要處理一些“後事”──向家人交代清楚銀行帳戶、信用咭、保險……)。過去幾天開始留意自己身體,原來,我晚上 10時多就會覺得累,到 11時多就會相當累!噢!我以前到底是怎樣對待自己身體的?常常工作至凌晨1-2時,也不理自己是不是頭暈、眼睛能不能睜開,那簡直是累得一塌糊塗了!
今天靈修,詩篇 20篇,非常切合我的心境,晚上睡覺時就用這經文作禱告。我真的是想好返了!

26/8 (日)  Day 10 如果生命只剩下3天
我心知道,今天是我做手術前最後一次返教會崇拜。我意味深長地告訴弟兄姊妹們:「我會再回來!」然後,請文靜幫我在同日晚上,告訴弟兄姊妹我患病的消息。
我的心境仍是很平靜、很平安,但聲音已沒有之前洪亮,因為這幾天的說話量,已相等我一個月的份量──一次又一次的向不同堆的朋友,重覆自己病況、反過來安慰他們、向他們顯示自己心情的確ok、反覆告知神恩極厚免他們錯看神/埋怨神......的確有點累。
以前常有「若生命只剩下3天,你會做什麼?」的思想題,那時總會想到要與自己所愛的人一起,原來,當生命可能只剩下3天時,想靜靜地享受與所愛的人相處是不可能的,因為太多庶務要處理,也有太多朋友需要安慰……畢竟病情發展太快,任誰聽到都不能不shock。


27/8 (一)  Day 11 工作交接,關係交接
工作交接:
下午Irene和Matthew來醫院,在大家樂裡開了部notebook,於非常有限的時間內,我急口令似的講解工作。很忙、很忙、很忙,甚至Dennis & Panda來探我,也只能坐在鄰桌「陪伴」,說不上十句話,我就要匆匆返回病房「迎接」來探我的媽媽、蔡姑娘、文靜、Rebecca、Lucilla、Jenny。
關係交接:
今晚是個重要的時刻,我期望媽媽對「證主」的信任能延伸至「教會」,因此有這樣一個策略性的探病組合。最後雖然媽媽婉拒參與祈禱會,但總算認識了教會的傳道人。
愈近星期三的手術,似乎我就愈忙碌──購買手術用品、見朋友、交代病情、工作交接、庶務處理、心情整理……。
早上,終於鼓起勇氣通知了最後一批朋友──中一及中七的同學──也是我最重要的一班朋友。之前馬不停蹄的向不同堆朋友交代病況,已令我疲於奔命,到終於能喘口氣時,我要面對的,是這樣遲才告訴她們、要她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承受如此沉重消息的愧疚。知道她們連飯都吃不下時,心裡十分難受。


28/8 (二)  Day 12 手術前夕
父母聽完主診醫生手術前briefing,此刻才如夢初醒的了解,手術是唯一救我的方法,其他方法(化療、電療等)都只是舒緩,不能根治。兩老心情跌至谷底,幸有金姊妹在旁安慰。今晚來探望我的人,可用「成行成市」和「墟冚」來形容。父母、證主同工、中七同學、大學同學(好一個意外呢!),塞滿了走廊。飲了「瀉水」的我,忍著肚痛在不同堆的朋友中穿插,彼此都知道對方心有擔憂,但表面上就是心照不宣。
危難來到時,身邊不缺乏的,就是關心和愛,縱使平日少有表達。
一向無論多大壓力、情緒多麼起伏都能安睡的我,這一夜有點輾轉難眠。心裡仍是平安、有信心(我將會是下一個神蹟!),但難免想到翌天的手術──一時前會中止手術嗎?手術中會死亡嗎?出現併發症?麻醉是什麼感覺?……總是有點忐忑。躺在床上,想到耶穌在客西馬尼園的心情──祂很清楚祂將要面對的是痛苦的十字架,祂也很清楚祂會成功,祂明確知道天父在祂身旁會加祂力量,可是祂卻不能不害怕,甚至禱告時汗珠滲血大滴大滴落下。主啊!那一刻,我稍稍能體會你的心情了!很難解釋為什麼「忐忑」會與「信心」共存,但我確信「我將會是下一個神蹟!」。


29/8 (三)  Day 13 肝切除手術
早上6:30,準時起床。7:00前已收到爸爸SMS,說正趕來,爸爸怕我被推入手術室前,不能見我一面……

(精神不繼,待續)

2007年9月16日星期日

仍在11號床......

手術前,仍在11號靠窗床位

這就是我坐在床上發呆時經常看到的「景致」

面對那時的「突然」清閒,一向每天工作10-13小時的我,很難不發呆




有人送了我一個 Rainbow仔仔相架和一個很漂亮的十字架

擁抱彩虹的Rainbow仔仔當然住在窗台,而十字架就安舒地躺在黑皮聖經上喇!它們和送它們給我的人,給予我很大的力量 :)

還有 Starbucks的橙汁和紙袋,是最好的裝飾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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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醫生恩准我手術前放假出院,我在這兩天內做了許多一直要做但擱置了的事(例如將 Digital photo沖曬,一償父母宿願),還有一些「後事」(假如生命只剩下數天,銀行帳戶、信用咭、保險等,都要向父母交代清楚)。


Kick Off!

一直喜歡用紙和筆記下生活的點點滴滴,總覺更有質感。不過當我愈來愈多用PDA來寫日記,愈來愈多用Email來分享自己的所思所想,身邊愈來愈多朋友在Blog上分享有我身影的軼聞趣事......我也很想有屬於自己的Blog。

只是一直都沒有時間......以前,連陪伴家人的時間也沒有,更何況 Set up Blog這樣一件「奢侈」的事?

終於我病倒了,患上癌症,但現在,生活質素反而比以前好上不知多少倍!

Set up Blog,有以下幾個原因:
1. 一直的心願

2. 我喜歡用文字分享。以往出差回來或大function後,我總會做一些 photo album,以相片配以簡單的文字。初期用 Word,後來用 Powerpoint。不過,這樣 send給有限的人,不如一次過放上網,讓真正有興趣的人,主動上來看。
3. 分享「偉大」事件以外的生活軼事。讓關心我的同工朋友們,不須再問來探我的同工「Wendy點呀?」,因為得到的答案總是離不開「佢好好丫,好精神呀」。就讓我自己來寫吧!
4. 傳揚神的作為。這是最重要的原因,也是我終於 set up Blog 的催化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