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eedom Writers寫我人生－－我看見了自己的狹窄

最近看了一齣電影－－《寫我人生》（Freedom Writers）。

最初是被它的名字吸引，想看看電影內的一班青少年人，怎樣透過寫作，寫出不一樣的人生。看完電影後，反而是我自己被撼動了。我以為它最多不過是如《非常教師》（Dangerous Minds）一般，也是描述一個「非常」教師怎樣以生命影響生命，教好一班反叛青少年學生的感人故事而已。


這齣電影給我的思考，遠不止這些。

如何能想像得到，電影中這班學生每日所面對的是被槍殺的死亡恐懼？只要一走出街頭就有可能被射殺，90 年代的美國加州長灘，充滿黑幫仇殺和種族鬥爭，黑、黃、啡、白、紅各個民族互相仇視，不只美國白種人、中國黃種人、非洲黑種人那麼劃分簡單，還有被稱為「小柬埔寨」、「邊境以南小地彎那」等各個以種族劃分的社群，全部互相敵視。學校，就是社會，就是兇殘的現實。

為了理想，才第一年轉做教師的女主角 Erin Gruwell，第一天上學面對這樣一班完全「教而不善」的學生，回家後徬徨地哭了。

忍耐了一段時間，Erin 豁出去了，她問學生知道大屠殺是什麼的舉手，班中只有一名白人（也是唯一一名白人學生！）舉手；她轉而問學生，曾經自己被人試圖槍擊的請舉手，當看見班中所有人一個一個舉手的時候（除了那位白人學生），Erin 呆了。

我也呆了，這是些什麼樣的生活？每一個孩子沒有一個原本不是天真爛漫，沒有一個原本不是有自己的夢想與喜惡，直到他們的父母親友被敵對民族的黑幫槍殺毆打，直到因膚色關係被白人警察冤枉入獄，直到一切已經不是公義或對與錯的問題......司法不能保護他們，小孩子要保護自己，父母和身邊人也教他們要保護自己、保護同胞。就這樣，小孩子男的女的都加入自己民族的黑幫勢力，開始不知哪天外出會被射殺的日子，開始一種未親身經歷外人不能理解的扭曲價值觀。

對於一個自小養尊處優、成績優異的白人，這完全超出 Erin 知道與理解的範圍之外。她開始鼓勵學生用日記形式寫出自己的過去、現在和未來，當她親身進入每本日記主人翁的故事時，她震撼得無法言語。看著電腦螢光幕的我，同樣震撼得無法言語。

我感到自己是多麼的「狹窄」！從前不是不知道世上有生活在戰亂、仇恨和貧困中的人，但當每一個故事獨立呈現在你面前，而每一個學生都是有血有肉、有自己 hates and likings 的真真實實的人時，那一刻，我只感到自己很狹窄。你怎能和那種環境成長的青少年談什麼理想、將來、愛、生命無價等？然而，他們其實比平常人更明白什麼是國家，什麼是民族同胞。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過 18 歲，能為保護同胞而死就是他們的光榮。看到這裡，開始稍稍明白為什麼會有伊斯蘭恐怖主義的產生......十分惋惜......

感恩，世上還有如 Erin Gruwell 這種人。學校早已放棄了這班學生，不願意撥出任何資源，原因是給他們的書本不是被塗污就是被撕破，Erin 卻看穿問題中心－－他們搗蛋，是因為學校給他們這些白痴書，意味他們不夠聰明去讀些真正的書！

我感動極了，Erin 為學生做盡了一切她能做的事－－為了自資買書給學生，她在百貨公司兼職賣胸圍；為了帶學生去旅行、參觀博物館、請學生在豪華酒店吃一頓晚餐，她又在酒店前枱兼職；為了引起學生學習興趣，先從他們處境的小說開始，由黑幫小說，讀到《安妮日記》，又帶他們參觀二戰時屠殺猶太人的紀念館，邀請了當時生還者與學生們進膳......其實這一班學生，和所有人一樣，都擁有最纖細的情感。

學生對書本珍而重之，並且因為能繼續閱讀而歡呼，全因這是他們生平第一次收到一本全新的書－－一本真正的書，不再是那些圖畫故事濃縮版，也因為他們終於看見了這位老師為他們付出了很多、很多。


就像《非常教師》一樣，這種非一般的教學法，總會引起權威人士側目，可是當這班重拾生命激情的學生（Freedom Writers）和 Erin，竟然籌足旅費，邀得當年協助匿藏 Anne Frank 一家的 Miep Gies 到學校演講時，而且連當地報章都報道這件事時，學校中一直針對 Erin 的主任和老師，又有何話說呢？不過，偏見與恨意往往令人看不清真相。

不像《非常教師》，這齣電影是 happy ending。在 1999年，The Freedom Writers Diary 出版了，內容就是 Erin 學生的日記，而我看的這齣電影，就是改編自這本書。

看完了這齣電影，我想起了奧圖大佬曾在他的 blog中提過，在美國某美麗公園中，與妻子散步時撞見了黑人隨處便溺，其時大佬說真的不是想歧視，然而遇見此情此境，的確不能不感嘆黑人的教育水平......我在思考，看完了這齣電影的我，其實仍然受限、仍然狹窄，因為若我遇上奧圖大佬遇到的，我又會說什麼呢？難道因為看了一齣電影，曾經反思過，就真的完全一丁點歧視與抗拒也沒有？可能與「白麵包黨」（電影中對白人的稱呼）相比，只是程度上的分別而已。

是不是要親身接觸了，才會有所不同？我相信是的，生命總要與另一個生命真實地接觸過，聆聽過對方的故事與感受，進入過對方的世界和思想，觀念與態度才會 180 度轉變。那種轉變，不再光是「頭腦上」、「理性上」的轉變，而是「心靈上」、「感性上」的轉變，唯有這種轉變，才會帶來我們常說的「生命影響生命」的轉變吧？

看著電影中的 Campbell 主任恨 Erin 恨得牙癢癢，其實她也是優秀的教師，擁有超過 30 年教學經驗，當她說出一句「你不知道我作出多少奮鬥去令自己成為更好的教師」時，我實在感嘆。我沒有想過要黑白分明地將 Campbell 主任當成食古不化的奸角、Erin 就肯定是全為學生著想的好人之類，只是這引起了我另一個思考－－經歷多，理應讓人看得更闊、更遠。然而，經驗／經歷多的人胸襟會更廣闊，還是眼界會受限於經驗？

昨天傍晚在海傍散步時，我想了這個問題許久。這其實也不是什麼新問題，只是，我需要自己思考。

或許，當我們認識到，豐富的經驗／經歷只是提醒我們，這世上有更多未知的事時，經驗／經歷才不會使我們僵化吧？

《寫我人生》（Freedom Writers）是一部好電影，如果你願意細味其中道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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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上面我已連接了的網址外，這裡有另外兩個網址，給有興趣閱讀這本The Freedom Writers Diary 的人：

1999年原裝版本
http://www.amazon.com/Freedom-Writers-Diary-Teacher-Themselves/dp/038549422X/ref=sr_11_1/002-1320894-4216858?ie=UTF8&qid=1194923360&sr=11-1

2007年 "Movie-tie-in" Edition
http://www.amazon.com/Freedom-Writers-Diary-Movie-Tie-Themselves/dp/0767924908/ref=sr_11_1/002-1320894-4216858?ie=UTF8&qid=1194923395&sr=11-1

還有，這個關於 Anne Frank 的網址十分正，如果你已讀過《安妮日記》，又想多知道背後的故事與相關資料，這會是十分吸引的開始：
http://www.annefrank.org/content.asp?pid=122&lid=2